池塘是村庄的眼眸，它看着天空时，空中的白云和身后的青山都挤进眼瞳中来了。
游鱼细石，直视无碍。看着波光潋滟的池塘，少年仿佛在读那篇优美的古文。
几只飞鸟扑棱翅膀，飞过来，鸟影投映水中，化为鱼，往来翕忽。
他扭头看身后，青山似波浪起伏。少年疑心，是水中的鲤鱼飞翔为鸟，还是空中的鸟深潜为鱼?
看着沉思的少年，爸爸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坐在池塘边的情景。
各种污水汩汩流向池塘，染黑了的水面飘满各种垃圾，倒映的天空如一块废铁，锈迹斑斑。鱼有几条，水底划过红色的泥痕，那是鱼在游动。还有几条鱼受不了水的臭味，想到水面呼吸新鲜空气，结果鱼肚白翻上去后，再也翻不回来了。
池塘太浓稠了，放不进青山的倒影，连几只飞鸟的身影也不能。
阳光泼过来时，池塘像他曾患病的红眼或沙眼。
有一次好奇的他，踩进池塘，想拔一朵水浮莲，结果池塘留在他双腿上了。潭水肮脏，他的双腿长了很多颗疮，疮治愈了，疤痕却永远留下了。
听到爸爸和爷爷谈起小时候的事儿，少年忍不住问：爷爷，你们那时的池塘是什么样子的?
爷爷说，他们那时的池塘跟现在一样好看，后来人多地少，就把池塘填了。
少年说，这不是没有风景吗?爷爷说，那时要填饱肚子，管不了那么多。
少年又问：那后来呢?爷爷说，后来粮食是多收了三五斗，再后来有一年，溪流干了，井水也干了，庄稼枯死了。
爷爷重重地叹息一声。少年知道，爷爷所说的那个年代，大家迷信人定胜天，结果遭到大自然的严厉惩罚。
村庄没有池塘，这不正如人瞎了眼吗?
爸爸指着青山说，这山以前密密麻麻垒满梯田，像嶙峋的肋骨，结果村庄越来越瘦。现在退耕还林，村庄才越来越富有了。
山那边飞来一群鸟，鸟鸣婉转，仿佛要加入祖孙三代人的谈话。
在回城的路上，少年突然想起那首诗，就随口吟出：“半亩方塘一鉴开，天光云影共徘徊。”
他喃喃自语：“其实，我们每个人心中都该有一泓池塘，我们的生活才能‘好，更好’!”
一家人都微笑颔首，似乎大家心中都有了一双明亮的眼眸。
